但他实在没想到沈照雪最终会反悔将鸟儿还回来,选择以自己作为诱饵。
他还是低估了沈照雪疯狂的程度。
万声寒有些头疼,撑着脑袋深思了许久,雨势渐渐小下去时,他才同章术道:“劳烦章先生为我开一道方子,以用作证据。”
万声寒一夜未眠,整理了手上所有的证据和药物,天光亮起来便离开了书房,撑着伞去了前院寻找父亲,并叫来了万景耀。
万景耀有些心虚地坐在下方的椅子里,甚至不敢抬头与表兄对视。
万声寒心知自己这废物一般的表弟便是如此藏不住事,偏偏心思不在正途上,手段又极其恶劣,叫他感到恶心和厌烦。
他当着父亲的面将几副药铺在桌上,一一解释过去,“这是我从你屋中搜查出来的毒药残渣,与沈照雪饭菜的一般无二。”
万声寒的嗓音很冷,不带有一丝一毫的情绪,只道:“你爹娘在我府上大闹一场,父亲心软同意将你接回来继续住在京城,你便是用这样的方式来报答我们的?”
万景耀眼见事情败露,心乱如麻,慌慌张张起了身,却仍在撒谎,“我哪有本事拿到这些药啊,表兄你不能因为偏袒一个外人,便将所有的错都推我头上吧。”
他惧怕自己的表兄,于是下意识想要寻求叔父的帮助,“叔父,我没做过这种事啊,叔父您不能就这么看着表兄冤枉我。”
万父有些头疼地按着额头,不曾说话。
这家中诸多事宜早便已经交到了万声寒手中了,他实在不想过多插手,况且事情已经发生,他多少也知道万景耀一直欺辱沈照雪,无论如何也算不上多么清白,反倒平白委屈了沈照雪。
他无话可说。
万声寒又道:“你既知晓沈照雪这人得罪不得,还在这个时候三番两次去招惹他,甚至给他下毒,上回你做的那些事情便已经传到外头去了,这次若真叫人知道你给沈照雪下毒,官府定你一个杀人未遂,整个万家都要跟着你一起遭殃。”
话一严重,万景耀便彻底慌了,结结巴巴半晌说不上话,双腿也在不住地打颤。
万声寒正想借此机会将人赶出府去,没想到万景耀的跟班竟又去寻了万荣告状,这泼皮很快便来了前院,又哭又闹,对着万父说他们是一家人,哪有互相陷害的道理,得饶人处且饶人。
万父经不住这样的磋磨,眼见就要松口说罢了,万声寒不由得心情不虞,音量微微拔高,“爹。”
屋中静了一瞬,只听万声寒冷声道:“沈照雪自小体弱,身体与常人不同,对外人来说不伤及性命的剂量于他而言或许是要命的,今日是沈照雪自己命大,没丢了命,万景耀有胆子做出一次这样的事情,便还会有第二次,到时候若真出了人命——”
“哪有什么到时候,”万荣大声打断道,“人不是没事么,你这小子瞎猜什么。”
话音未落,一侍从忽闯了院子,匆促又慌乱,尚未进屋便大声道:“出事了长公子,偏院来人来催,说是沈少爷的眼睛瞧不见了。”
万声寒脸色骤变,“大夫不是说毒性不烈,怎会伤到眼睛?”
他匆忙向外走去,问着身边的侍从,“章先生呢?”
“今日晨时便已经走了,长公子,要去将章先生叫回来么?”
万声寒已经匆匆往偏院去了,本想说是,忽地又站住了脚,改口道:“不,去药铺请万家自己的大夫来便可,不同去追章先生了。”
行至偏院时院中正一片寂静,沈照雪的耳朵听不得重音,也无人敢在此处喧闹,只剩着不会说话的春芽站在屋门外,神色焦急地来回打转。
眼见万声寒来了,终于松了口气,急急上前来比划着手语。
万声寒草草看了一会儿,大概知道发生了何事。
沈照雪方才醒来便觉察眼睛不对劲,唤了人来才发觉果然已经不能视物,眼前一片黑茫。
这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,昨夜听那些大夫说了许久,只说这毒毒性不烈,也不曾说过会伤及眼睛。
意料之外的变故让沈照雪感到有些慌乱,也看不到春芽的手语,身边再无旁人。
春芽离去之后他茫然无措,自己摸索着下了榻,脚下却不知被什么一绊,登时便向前扑去。
沈照雪下意识挥着手想要抓住什么可以稳住身体的东西,手背重重砸在桌案边角上,他闷哼一声 ,心道这番免不了要摔一跤了。
恰巧万声寒进了屋,忙将他往怀中一捞,没叫人真摔下去。
万声寒松了口气,半跪在地上,伸手撩起了沈照雪扑在面上的发丝,仔细瞧了瞧他的双眼。
那双漂亮的,从前总是含着冷意的瞳眸如今正无神地望着虚空处,无论怎么试探都并未给什么反应。
万声寒心中难免有些愧疚,沈照雪都这幅模样了,自己先前竟还怀疑是他故意所为。
他伸手掩住了沈照雪的眼睛,轻声问:“除了眼睛,可还有哪里不舒服?”
沈照雪张了张口,一时竟没能说出话。
嗓子干涩间还带着些许血腥气,沈照雪轻咳了两声,忽然只觉胸口闷痛,蓦地呕出大滩血。
抱着他的那双手臂骤然僵硬起来。
沈照雪抑制不住地咳血,温热黏腻的液体从口中源源不断流淌出来,顺着面颊和下巴滑到衣襟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