许久之后,众人只听龙椅之上的人轻叹一声,道:“既然如此,选妃之事便交由明妃来办吧。新晋考生如今马上就要殿试,选妃一时莫要与殿试的时间冲突。”
镇国公眼底闪过一丝狡黠,叩首应道:“是。”
明妃便是镇国公的女儿闫文静,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。晏望宸将选妃之事交与明妃,也挑明了是不介意镇国公干涉选妃。
晏望宸疲惫地走回自己的寝殿,身后跟着刘公公和一众下人。
刘公公见晏望宸脸色不好,隐晦地道:“陛下,莫要同镇国公置气,明妃如今在后宫之中独守空房,镇国公自然是知道的,他定然会为了女儿做打算。”
晏望宸叹息一声:“朕怎会不知?只是今日分明是召集群臣讨论南方水患之事,他却提起旁的。”
“水患之事,不知陛下心中可已有解?”刘公公小心翼翼地问道。
晏望宸垂眸想了片刻,忽然问:“这次殿试,是不是十五日之后?”
“是。”刘公公应道。
“那便将水患之事纳入殿试考题之中,谁能给朕一个满意的答案,便是状元。”
晏望宸似乎想到什么,又问:“淄阳王的义子此次也进到了殿试?”
“是,听说那沈世子颇有文采,又写得一手娟秀好字。”刘公公消息十分灵通。
晏望宸却微微皱眉,心中有了一丝好奇。
淄阳王一向不问世事,久居深山,如今突然出现一个义子,还参加了考试,这一切都十分可疑。
提起淄阳王,他忽然想到那个人。那个让他日思夜想、夜不能寐的人。
晏望宸的胸口猛地一阵心悸。他捂住心口,面色痛苦。骨节分明的大手将龙袍都扯得皱了起来。
“陛下?陛下的胸痛之症又犯了?”刘公公满脸担忧地扶住晏望宸。
“无妨。”晏望宸缓了口气,慢慢松开了手,“让陈卿安来御书房找朕,朕有话要问他。”
……
片刻后,御书房中,陈卿安面无表情地立在晏望宸的书案前,垂眸问:“陛下找臣有何事?”
晏望宸掏出一个小小的白玉瓶,倒出一颗药丸,含入口中。
勉强压制住胸口的闷痛后,他问:“找到她了吗?”
陈卿安眸色清冷:“没有。”
晏望宸心底涌起一阵烦躁,他将药瓶重重地放在书案上,冷声道:“三年了!陈卿安,活要见人死要见尸,你为何还未找到她?!”
提起她,陈卿安心中也涌起一阵火,他毫不客气地回道;“若非陛下当初容忍宜妃杀害香芙姑娘,她又怎会不告而别!”
晏望宸眸色深邃,瞳孔微微一缩,显然是有些生气。
那个人的名字成了他们二人的禁忌,谁都不敢提,可谁也没有忘记。
两人对视片刻,晏望宸忽然神色一松,颓唐地靠在金丝楠木的椅子上。
他率先开口:“罢了……若非朕没有时间,真想亲自去找……纵使要将这疆土整个翻上一遍,朕也一定要找到她……”
“陈卿安……你说,她究竟会去哪儿?”他仿佛喃喃自语般低声问。
……
复仇的第一步
“娘亲,娘亲,箭箭……”稚嫩的声音将宋温惜的思绪拉回,只听怀中的人又问道,“娘亲一起……箭箭……”
宋温惜微微笑了笑,知道小鱼又想同她去练箭了,她捏了捏他的小脸,道:“你还太小,拿不动弓,等你再长大一些,娘就带你去。”
小鱼似乎听懂了,委屈地瘪了瘪嘴,嘟囔道:“许皓叔叔……一起玩。”
许皓是淄阳王派给宋温惜的侍卫,一直负责他们母子俩的安全。除此之外,许皓有时候也会给小鱼做一些竹编的小玩意儿。
或许是没有父亲陪伴的原因,小鱼对许皓也粘的紧,每日都要缠着许皓陪他玩。
宋温惜刚想回答他,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。
“温惜,你醒了吗?”淄阳王的声音从门外传来。
宋温惜身旁的奶包子立刻甜甜地喊道:“外祖父,醒啦。”
宋温惜连忙起身披上衣服,过去打开了门:“起了,父亲有何事?”
如今她已经适应了喊淄阳王为父亲,虽然她花了很长的时间,但终究是习惯了。
淄阳王眸中带着一抹兴奋的色彩,他将一封信递给她,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:“温惜,你可以去参加殿试了。”
宋温惜看着那封信,先是一愣,下一瞬,泪就涌了上来。
这殿试的资格,来之不易。天知道,她在这绝情峰度过了多少个难眠之夜。
宋温惜的心中一度被仇恨填满,当香芙躺在那冰冷的地下时,当她孤独地生下小鱼时,沈悦正在那后宫之中高枕无忧,独享恩宠。
为了报复沈悦,她必须拼尽全力回到宫中去。
她不仅只是勤劳苦读,还要强身健体,苦练功夫,只为了让自己在宫中能够保全自己。同时她还要照顾小鱼,小鱼粘人又爱哭闹,照顾他并不算轻松。
这中间的辛酸苦累,恐怕唯有她自己最能体会。
如今算是苦尽甘来,可是,这也只是复仇的第一步而已。
“娘……你怎么啦。”小小的奶包子见宋温惜泣不成声,自己下了床,光着脚就跑到宋温惜身边,拽着宋温惜的衣角。
淄阳王一把将小鱼捞起,抱在怀中掂了掂,道:“你娘这是喜极而泣。”
“什么是喜极而泣?”小鱼含糊不清地学着淄阳王的话。
“就是……太高兴了所以哭泣。”淄阳王耐心地解释道。
“高兴?”小鱼歪着脑袋问。
宋温惜在祖孙二人的你一言我一语中收拾好了心情,展开了信,微微蹙眉:“殿试是十日之后?”
从临川城赶过去,可并不容易。
“不必担心,本王会派最快的马车送你去。”淄阳王承诺道。
他想起什么,又有些担心地蹙眉问:“如今……那个人坐上了皇位,此次殿试,你恐怕就要直面他。你……可有做好准备?”
宋温惜神色一暗,她低声道:“就当作不认识,反正,他现在见到我,大概也认不出了。”
宋温惜同许皓学会了易容术,只需简单的一些工具,便可将自己化成另一个人。这些年她屡次用男装下山,从未被发现是女子。
淄阳王却仍旧有些不放心,眸中闪过一丝忧虑:“本王陪你一同去吧,毕竟,你许久未曾回过都城。”
宋温惜摇了摇头:“小鱼得留在临川城,那个人……不能看到他。”
小鱼如今虽然只有两岁多,可却已经逐渐能看得出与晏望宸相似的地方。他小小的凤眼同晏望宸如出一辙,一颦一笑都有晏望宸的影子,让她时常会盯着他的小脸发愣。
虽然她现在对外是男儿身,是沈温淮,可她仍旧不能冒险让小鱼暴露在众人面前。
此时小鱼似乎察觉到了母亲要离开很久,张开手朝宋温惜叫道:“娘亲,抱抱。”
宋温惜回过神,从淄阳王手里接过小鱼,抱在怀中。
“娘亲要去哪里?”小鱼皱着一张小脸问,严肃的小表情更像晏望宸了。
“娘要去很远的地方,你和外祖父在府中等娘,好不好?”宋温惜刮了刮他的小鼻子。
“不好。”小鱼抓紧了宋温惜的衣襟,嘴角止不住地向下,眼眶湿润起来,“娘亲……不要走……”